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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琪的宿业

我与陈琪相交有年,我亦常在与人聊及当代艺苑时谈到他:陈琪对于画人物,是相当有天赋的。用佛家的话说,他于人物画是有“宿慧”的,亦可谓其“宿业”。

陈琪平昔将波臣派创始人曾鲸视作偶像,而我知道他在师法过程中却也有取有舍,有承有变,广采博收而每每自出新意。其人物画上溯魏晋,下及当代,又广涉西学,皆旨在破常求变。尤以速写入画,勾线简括流畅而清爽秀逸,别具一格。

值得注意的是,他笔下之人物虽利用了西画式的造型,却很少似同侪用干笔皴拭强作素描之感,他往往只在眼窝、鼻翼等处用湿笔晕染,从结构中分清主次以立形神,然后着色。而其着色的笔墨和衣物的线条则来自于写意画的笔法,如画大荷叶一般,水墨淋漓。此中固然有依西法,但其大笔墨犹如花鸟画中的石头或树叶,笔笔写出,视之又全然出于中国传统。

中国绘画与西方绘画的最大分歧,即在其造型以线为主,而非西画以面为主的传统。西画尤其谋求呈露体、面之塑造,以及光、色之明暗。

明史方识物,书画本源同。

国画重线之品格始自五千年前,至战国乃成。若作人物画史以观,楚国帛画为我国目前所见最早的独立绘画,以丝帛为舆,以笔为具,其线条之婉畅、生动已端倪初显。唐以降,从贞观“驰誉丹青”的阎立本到盛唐“吴带当风”的吴道子,复至仕女画的张萱、周昉及韩滉等人,线描人物为之更鼓。

至于宋,“文人画”更与“院体画”平分秋色:“院体画”在写实技巧上虽有卓成,但仍不脱“勾线填色”之旧路,故少进境。“文人画”则异军突起,尤以李公麟、梁楷另展新貌。李公麟白描《维摩天女图》线条迂流,转折变化,素为历代画家所推崇;而梁楷独辟蹊径,“传于世者皆草草,谓之减笔”,功力亦甚深。直经元永乐宫壁画而至明代,汪砢玉《珊瑚网》中归结为“十八描”,遂使线条的独立性愈出。

故黄公望的画之所以成为元明清三代画家的典范,就是因为他净化了线条,笔笔写出,不作涂抹擦染状;黄宾虹之所以成为一代宗师,亦因其画笔笔写出,实际上也是如屋漏痕、如锥画沙的线和点。这样写出的画不仅笔墨生动传神,画面上的线条也堪称画家心意修养及情绪的外化。此中一波三折,一行一顿,皆以意为之,故生气十足,潇洒而有神韵。

上言之多,皆以阐明线条于国画之紧要。而最近在广州见到陈琪的一批新作,其善者继此一脉,私以为当世人物画第一流。这批小画富于直墨,随笔而出,晕化任之,浓淡随意又不失文人士夫的儒雅之怀,叫人看了甚是喜欢。由此我愈加坚信,假以时日,陈琪终会画出不为笔所驱而使意驱笔的逸品,将他自己的澹泊之志,悠闻自得之意全都表现于笔端,流露在线条之上。

既牵宿业,得横溢之才又为之不已,如此看来,铢积寸累,陈琪前途委实不可限量。

刘少白

2019年9月30日于苏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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